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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潘频华
单位: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
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(ARDS)是由多种肺内或肺外因素引发的急性弥漫性肺损伤,以进行性低氧血症和双肺弥漫性浸润为主要临床表现。尽管机械通气等呼吸支持技术已成为ARDS治疗的基础,但患者死亡率仍高达40%左右,且不同严重程度ARDS的预后差异显著。因此,探索有效的药物治疗策略以改善患者预后,成为当前重症医学领域的研究热点。
2005年流行病学调查显示,美国ARDS发病率为每年79/10万,而ARDS死亡人数达7.4万/年。严重感染时急性肺损伤(ALI)/ARDS患病率可高达25%~50%,大量输血可达40%,多发性创伤达到11%~25%,严重误吸时,患病率也可达9%~26%。国际荟萃分析显示重度ARDS患者的病死率为25%~50%。2015年JAMA杂志发表的一项全球50个国家ICU的ARDS流行病学数据显示,ARDS在ICU住院患者中的发病率约为10.4%(3022/29144),其中轻度占30%、中度占46.6%、重度占23.4%。从住院病死率来看,总住院病死率为40%,轻度ARDS为34.9%,中度ARDS为40.3%,重度ARDS为46.1%。
机械通气等呼吸支持技术是ARDS治疗的基础,而药物治疗在病因控制与病理调节过程中发挥关键作用。临床应用的呼吸支持技术包括肺保护性通气策略(小潮气量、适当PEEP)、俯卧位通气、高频振荡通气、肺复张、体外膜肺氧合(ECMO)等。这些技术通过改善氧合、减少肺泡过度扩张,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肺损伤的风险。然而数据显示,即使采用优化的呼吸支持策略,ARDS的总体病死率仍维持在30%~40%,仅较传统治疗降低5%~10%。因此,药物治疗仍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,需与呼吸支持技术协同,以进一步改善预后。
ARDS的病理生理过程涉及肺泡上皮损伤、肺泡水肿、透明膜形成、血管内皮损伤、炎症风暴、微血栓形成等多个环节,针对这些靶点的药物研发成为核心方向,主要包括:抗炎与免疫调节药、抗细胞因子疗法、肺泡上皮细胞修复药物、血管内皮功能调节药物、抗血栓形成药物、镇静、镇痛和神经肌肉阻滞药、治疗性核酸递送系统等。
1. 抗炎与免疫调节药物
ARDS的核心病理特征之一是失控的炎症反应,抗炎与免疫调节药物通过抑制促炎因子释放、调节免疫平衡发挥作用。
(1)糖皮质激素:糖皮质激素通过调控抗炎蛋白表达、减少促炎介质合成发挥免疫调节作用。多项临床试验证实,地塞米松可以降低需要机械通气或氧疗的ARDS患者病死率。来自于JAMA杂志的一项纳入1703例COVID-19重症患者的荟萃分析显示,激素治疗组28 d病死率显著低于对照组(32.7% vs. 41.5%,OR=0.66)。一项发表在Lancet Respir Med 杂志上针对中重度ARDS的RCT研究也表明,早期(诊断24 h内)使用地塞米松可增加28 d无呼吸机天数(组间差异4.8 d),并降低60 d死亡率(21% vs. 36%)。但由于糖皮质激素存在潜在的不良影响,包括感染风险增加、谵妄和ICU获得性衰弱等,目前尚不能将其视为ARDS的标准治疗。欧洲重症医学会(ESICM)最新发布的ARDS指南中,除建议尽可能避免使用神经肌肉阻滞剂(NMBA)外,未对药物治疗提出具体推荐。因此,对于重症COVID-19相关ARDS,现有证据仅建议在需要机械通气或氧疗的患者中使用地塞米松,且需权衡获益与风险。
(2)β干扰素(IFN-β):IFN-β通过上调血管内皮CD-73表达、促进细菌清除和中性粒细胞凋亡发挥肺修复作用。然而临床证据存在矛盾:发表于Lancet Respir Med 杂志上的1期临床试验显示IFN-β1α对降低ARDS患者的病死率和改善氧合有效,但发表于JAMA 杂志上的INTEREST 3期试验则表明IFN-β1A静脉给药6 d时,未观察到无呼吸机天数或病死率的改善。因此,IFN-β暂不推荐作为ARDS的常规治疗。
(3)间充质干细胞(MSCs):MSCs是当前研究的热点,其通过细胞间接触、可溶性介质分泌(如IL-10、PGE2)及细胞外囊泡(EVs)发挥抗炎、免疫调节、组织修复等多重作用。临床前研究证实,MSCs可减少肺内中性粒细胞浸润、降低促炎因子(IL-6、TNF-α)水平。MSCs疗法通常选择静脉注射,约80%的干细胞可以作用于肺部组织,此外还可以通过雾化方式给药。现已开展多项关于MSCs治疗ARDS的临床试验,部分研究已初步证实该疗法的潜在疗效,但多数研究仍处于Ⅰ/Ⅱ期临床试验阶段。一项多中心Ⅱ期临床研究调查了多能成体祖细胞作为肺炎引起的ARDS辅助治疗的有效性和安全性,发现与标准治疗相比,多能成体祖细胞治疗组的病死率更低(26% vs 43%)。最近一项针对RCT的荟萃分析得出结论,MSCs组与对照组在不良事件或安全性方面没有差异,且会降低ARDS死亡率。2024年12月,全球首个“人羊膜间充质干细胞注射液(hAMSCs)”药物获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进入临床试验,其优势在于:免疫原性极低(几乎不表达HLA-II类分子,异体输注排异风险低),抗炎因子分泌水平更高,可从废弃羊膜组织规模化获取且无伦理争议,适合制备“现货型”冻存制剂以应对ARDS等急症;同时,其肺组织靶向迁移能力更强,能更高效归巢至损伤部位发挥修复作用。截至2025年,国内多家三甲医院已启动hAMSCs治疗ARDS的Ⅱ期临床试验,重点评估其对氧合改善的持续效应及最佳给药剂量。
(4)免疫检查点抑制剂(ICIs):PD-L1与PD-1结合后会抑制T细胞。当给予ICIs后,抑制解除,可以使T细胞恢复其正常的免疫调控能力,从而保留了正常肺部组织结构,减少ALI诱导的肺水肿和中性粒细胞内流。但ICIs对ARDS肺组织的保护作用仍仅停留在动物实验阶段,目前尚无在临床试验中注册PD-1和PD-L1免疫抑制剂治疗ARDS患者的试验,故仍需进一步探究。
(5)其他抗炎与免疫调节药物:如维生素C、维生素D、胆固醇合成酶抑制剂、N-乙酰半胱氨酸等均有正在进行的临床试验尚未完成,故均暂未写入推荐方案。目前尚无评估阿司匹林在ARDS中作用的临床研究。阿司匹林在ARDS常规治疗中的正式适应证尚不合理,还需要进行更多的临床试验。
2. 抗细胞因子疗法
由于启动因素激活肺部炎症级联反应、细胞因子风暴与全身炎症反应失控、血管内皮与肺泡上皮损伤的“二次打击”及促炎与抗炎因子失衡,导致肺部出现大量的细胞因子。根据炎症反应水平可以将ARDS分为两种亚型——低炎型和高炎型。高炎型患者往往有更高的病死率、更高水平的循环细胞因子以及更差的临床预后。故靶向细胞因子的药物亦可用于ARDS的治疗,尤其是高炎型ARDS。
抗细胞因子疗法通过靶向关键促炎因子阻断炎症级联反应。目前研究较多的靶点包括:①靶向IFN-γ:依马帕利尤单抗;②靶向IL-1α, IL-1β或IL-1R:阿那白滞素、卡纳单抗、利洛西普;③靶向IL-6或IL-6R:沙瑞鲁单抗、西妥昔单抗、托珠单抗;④靶向IL-17A或IL-17RA:布罗达鲁单抗、依奇珠单抗、苏金单抗;⑤靶向JAK:巴瑞替尼;⑥靶向NF-κB:地塞米松、甲泼尼龙;⑦靶向TNF:阿达木单抗、依那西普、英夫利昔单抗。
单一靶点药物常因炎症网络的复杂性难以取得显著疗效,联合治疗(如激素+抗细胞因子药物)是未来探索方向。目前已得到联合治疗临床试验验证的药物有阿那白滞素、巴瑞替尼、托珠单抗。
3. 肺泡上皮细胞修复药物
肺泡上皮损伤导致的肺泡水肿和液体清除障碍是ARDS的核心病理改变,修复肺泡上皮功能的药物成为研究重点。
β激动剂(如沙丁胺醇)理论上可促进肺泡液体清除、刺激上皮修复,但临床研究结果不一致:一项多中心、随机、双盲、安慰剂对照的Ⅱ期临床试验显示,沙丁胺醇不仅耐受性差,而且并没有改善ARDS的结局。而另一项LIPS-B双盲试验显示,对有ARDS风险的患者进行布地奈德/福莫特罗早期治疗可以改善氧合,降低ARDS发生率。
总体而言,β激动剂的临床试验未能显示出任何显著的临床益处,因此目前暂不建议这些药物用于ARDS患者。并且clinicaltrials.gov 网站上也未列出正在进行的试验。
4. 血管内皮功能调节药物
血管内皮损伤导致的肺血管通透性增加是ARDS的重要特征,调节内皮功能的药物可以改善肺循环与氧合。
(1)一氧化氮(NO):是一种有效的血管扩张剂,可选择性扩张肺血管,改善通气-灌注不匹配,刺激表面活性剂合成,减少血小板聚集,降低ARDS患者肺血管阻力。此外,它还具有抗炎特性,抑制白细胞活化和减少炎症。一项纳入9项RCT的荟萃分析显示,NO可改善气体交换,但对死亡率无显著影响。目前指南推荐,当其他支持性干预无法改善氧合时,可将NO作为ARDS患者的挽救策略。
(2)西维来司他钠:是一种丝氨酸蛋白酶抑制剂,已在临床前和临床环境中被证明可降低肺血管通透性、肺组织湿/干重比、中性粒细胞计数和肺动脉压。一项针对RCT的荟萃分析表明,西维来司他钠可能改善气体交换,但对ARDS病死率没有显著影响。在其他临床研究中也未显示出病死率的显著改善。一项Ⅲ期试验(NCT04973670)目前正在调查西维来司他钠对进展为ARDS和氧合改善的影响。由于临床证据不足,因此目前暂不建议西维来司他钠用于ARDS患者。
5. 抗血栓形成药物
ARDS患者常存在肺微血栓形成,抗血栓治疗可能改善微循环。一项Ⅲ期试验显示,雾化吸入肝素(25000 IU q6h)可降低ARDS风险;但抗组织因子抗体(ALT-836)和链激酶等抗血栓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仍在验证中,尚未进入临床推荐。
6. 镇静、镇痛与神经肌肉阻滞药物(NMBA)
一项多中心随机对照双盲试验纳入重度ARDS患者(PaO2/FiO2<150 mmHg),早期短时(48 h内)使用NMBA(如顺式阿曲库铵)可降低气压伤风险,并可能降低90 d死亡率(31.6% vs. 40.7%)。ESICM目前的指南建议,除非有必要,否则应避免常规使用NMBA。美国胸科学会(ATS)指南建议,如果在ARDS早期(48 h内)PaO2/FiO2<100 mmHg,则使用NMBA。由于存在肌无力的风险,建议对于既往存在神经肌肉疾病的患者谨慎使用NMBA。因此,NMBA的使用应个体化,通常不推荐使用,除非在48 h内出现中度至重度ARDS,并需采用俯卧位。
7. 治疗性核酸递送系统
治疗性核酸在ARDS中的临床试验尚未开展,但临床前研究已展示出其潜力。未来需重点突破递送系统的靶向性和安全性,并结合生物标志物进行个体化治疗。随着纳米技术和基因编辑工具的进步,预计在5~10年内可能有针对ARDS的治疗性核酸进入临床试验阶段。
总之,ARDS治疗目前尚无特效药,研发格局呈现靶点多元化、技术精准化、治疗联合化的趋势。
尽管ARDS的药物研发已取得阶段性进展,但在临床转化与应用过程中仍面临多重核心挑战,具体体现在以下几方面:①疾病异质性显著。由于引发ARDS的病因存在多样性(如脓毒症、肺炎、创伤等),不同病因导致的病理生理机制存在差异,造成患者对治疗反应不一致。②患者个体差异影响研究外推性。患者的年龄结构、基础合并症及遗传背景等个体特征存在显著差异,使得临床试验结果难以有效外推至更广泛的患者群体,增加了临床应用的不确定性。③干预时机缺乏标准化界定。疾病发展的不同阶段(早期与晚期)对药物疗效存在显著影响,但目前尚未建立统一的治疗时间窗标准,导致临床干预时机的选择缺乏科学依据。④生物标志物体系尚未完善。缺乏能够精准分类ARDS亚型的特异性指标,无法实现对潜在获益患者群体的有效筛选,制约了个体化治疗策略的实施。⑤药物安全性与治疗协同性有待提升。部分药物存在明确毒性(如激素可能引发的免疫抑制效应),且与ECMO、机械通气等支持治疗手段的协同性较差,增加了临床用药风险。
针对上述挑战,未来ARDS药物研发应聚焦于以下关键方向:①构建精准医学策略。依托大数据分析与机器学习等技术工具,建立基于生物标志物的患者分层体系,实现治疗方案的个体化匹配。②推动组学驱动的机制解析。整合基因组学、转录组学及蛋白质组学等多维度数据,系统识别不同ARDS亚型的特异性治疗靶点,为药物研发提供精准方向。③创新临床试验设计模式。采用适应性试验(Adaptive Trial)等新型设计方法,动态调整受试者入组标准与试验终点,提高研究效率与结果的临床转化价值。④建立多学科协作模式。促进临床医生、分子生物学家及工程师等跨领域专业人员的深度合作,形成从基础研究到临床应用的全链条创新体系。
ARDS作为高病死率的危重症,其药物治疗始终是重症医学领域的攻坚方向。尽管机械通气等呼吸支持技术奠定了治疗基础,但药物治疗在病因控制与病理调节中仍不可或缺。当前,从抗炎免疫调节药物到抗细胞因子疗法,从肺泡修复药物到核酸递送系统,多靶点研发展现出多元化趋势,部分药物在特定场景已显潜力。然而,疾病异质性、个体差异、干预时机模糊等挑战仍未突破。未来,需依托精准医学与多组学技术,推动个体化治疗与联合策略创新,通过跨学科协作加速基础研究向临床转化。唯有持续探索,才能为ARDS患者寻找更多“希望之星”,逐步降低死亡率,改善预后。
作者介绍 潘频华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一级主任医师(二级教授)、博士生/后导师,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;中国医师协会呼吸医师分会常委,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危重症学组副组长,中国抗癌协会肿瘤呼吸分会副主任委员及早诊早筛专业委员会常委,中国研究型医院协会呼吸病学专委会副主任委员,中国康复医学会呼吸康复专业委员会常委,湖南省医学会呼吸病学分会主任委员,湖南省预防医学会呼吸病预防与控制专委会主任委员,呼吸疾病湖南省工程研究中心主任。 声明: 本文仅用于学术内容的探讨和交流,不用于任何商业和推广,亦不作为最终的临床决策。临床实践需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选择适宜的处理措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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